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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秀美泪眼模糊地瞅着水牛,水牛也眼含不舍地看着她。
院里的人们发现,水牛的两只眼角下面都挂着一串水珠——牠也流泪了?
一人一牛,两双泪眼,四目相对。
水牛慢腾腾地走了她面前,突然,两只前蹄先后弯曲,跪了下来。
杨秀美身体前倾,右手颤抖着向前伸着,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:“牛儿呀——!”
手还未抚到水牛身上,便昏倒在地……
刘锦花和蔡叶香搀扶着杨秀美进了屋半躺半倚在床上,李成行与汤锅刘牵着水牛出了门。
周胜利跟进了屋内,对刘锦花说:“我来是宣布乡里对公司领导层的任命的,没想到摊上这么个事。”
刘锦花说:“福来爷爷打水牛的事过去三个多月了,谁也没想到这个畜牲记仇能记好几个月。
秀美嫂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,人都死了,让牛抵命也在情理之中。
乡领导该宣布的宣布就是了,别耽误了正事。”
周胜利看了看坐在床上落泪的杨秀美,从包里掏出两份文件,拿出其中一份,宣布道:“经乡党委研究决定,任命刘锦花同志为龙山乡工艺美术公司经理。”
拿出另一份文件,宣布道:“经乡经委研究决定,任命杨秀美、蔡叶香同志为龙山乡工艺美术公司副经理。”
蔡叶香抓着刘锦花的手说:
“锦花侄媳妇,我当公司副经理了。”
又对杨秀美说:“当副经理了,别擦眼抹泪了。
我这个家里死人的没哭,你这个死牛的哭起来没完了。”
杨秀美苦笑着说:“牠没满月就跟着我,一想着马上就要进汤锅我心里就难受。”
宣布完了任命,周胜利嘱咐她们尽快完成从专业队到公司的过渡,就出去了。
目睹了水牛跪别杨秀美的场景,周胜利心里很压抑,推着自行车信步走在回乡的路上。
秋高气爽,大雁北归。
广袤的田野里,多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,几天前遍地人潮已经不见,只有庄稼把式赶着牛在耕或耙地。
高亢嘹亮,悠长婉转,如天边惊鸿的“喝遛”
声此起彼伏。
所谓打“喝遛”
是扶犁的庄稼把式放飞心情的特定方式。
“喝遛”
声是庄稼把式嗓子里发出了“嗬——嗬——哈——哈——”
的啸叫声。
高亢嘹亮,划破苍穹,连绵悠长,千回百转,没有固定音调,也无规律可循,只有调没有词,声音高低长短,曲调如何婉转,悠长持久,如翻腾的巨龙,飞舞的凤凰,听上去有点像蒙古人的长调。
听着“喝遛”
声,放眼天边无际的山川,周胜利的心情不再压抑。
不过,“喝遛”
声勾起他儿时的记忆,想起了小的时候跟着哥哥周胜刚在洪蒙河里用大头针自制钓鱼钩钓“窜条”
(一种小鱼)的情景,看着深得颜色发暗的潜龙潭,似乎看见了水底的那些大鱼,突然萌发出要钓那种大鱼的念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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