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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琰揽着云姒颤抖的肩膀,再一次将她从屏风后带出来,伸手抬起她的下巴,强迫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灵堂。
云姒看到谢长泽身穿孝衣,满脸悲痛。
谢长泽双目通红,强打精神招呼每一位宾客。
宾客们低声宽慰他:“节哀顺变。”
按照本朝习俗,夫为尊、妻为卑,丈夫为妻子守孝,不必穿戴重孝。
可谢长泽从头到尾都穿着白色麻布缝成的孝衣。
他皮肤细嫩,往日里穿惯了柔软的绫罗绸缎,如今手腕和脖颈都被粗糙的麻布摩出了片片红痕。
谢长泽浑然不觉,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。
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看到谢长泽这番模样,不少人都在一旁低声议论,谢长泽当真深情。
她隔着很远,都能清晰地听到两位夫人夸赞谢长泽这样深情的男人世上罕见。
云姒胸中一阵翻涌,差点干呕出声!
她青梅竹马十几年的表哥、承诺会爱她护她一辈子的表哥……竟然如此恶心!
云姒后退两步,撞进身后谢琰的胸膛里也浑然不觉。
表哥在她眼中,一直是温润如玉的君子,没想到他的君子之风竟然都是装出来的!
骨子里竟然是一个如此虚伪卑劣的小人!
在一场杀死她的假丧事上,做出如此深情悲痛的模样,为自己博得美名。
云姒站在假灵堂后头,感觉不仅这场丧事是假的,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也都是假的。
她从未看清过疼她爱她的父亲、青梅竹马的表哥、还有这人世间众人的真实模样……
倘若陛下不曾抢亲,或许这一切都会延续下去,父亲疼她、表哥爱她,她糊涂又美满地过完一辈子……
可如今再也回不去了。
谢琰将她完美虚幻的人生狠狠撕开一道口子,外头夹杂着冰雪的寒风呼呼地吹了进来。
她很冷、很疼……
但她也不想回到过去的日子,日日活在一片虚假之中。
云姒抬起头,看着挽联上自己的名字。
丞相府和瑞王府,一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、一个她以为会生活几十年的家,一起对外昭告她死了。
那么在世人眼中,她便真的死了。
她再也不是丞相府的女儿、瑞王府的儿媳。
她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。
没有了来处,孤零零地飘在这世上。
一刹那,云姒感觉自己被无边无际的孤独吞没了……
可紧接着,她感受到,随着无边无际的孤独一起来的,还有无边无际的自由。
——死亡之后,便是新生。
丞相府的嫡女、瑞王府的儿媳死了。
同一瞬间,宫中的云贵妃活了过来。
在她自己的灵堂里,在飘飘荡荡的白幡之下,在谢长泽亲手为她写的悼词旁……
云姒回身,踮起脚尖,紧紧勾住谢琰的脖子。
梦里梦外,她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地、热情似火地吻住谢琰。
将她冰凉的双唇与谢琰火热的双唇,紧密相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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