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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（第3页）

我必须坚持下来，但是坚持下来又是万分不容易的。

坐喷气式坐到半个小时以后，就感到腰酸腿痛，浑身出汗;到了后来，身子直晃悠，脑袋在发晕，眼前发黑，耳朵轰鸣。

此时我只能咬紧牙关。

我有时也背语录：&ldo;下定决心，不怕牺牲，排除万难，去争取胜利!&rdo;我的潜台词是：&ldo;下定决心，不怕苦痛，排除万难，去争取不要倒下!&rdo;你别说，有时还真有效。

我坚持再坚持。

到了此时，台上批斗者发言不管多么激昂慷慨，不管声音多么高，&ldo;打倒，打倒&rdo;的呼声不管多么惊天动地，在我听起来，只如隔山的轻雷，微弱悠远而已。

这样的经验，有过多次。

自己觉得，并不保险。

为了彻底解决，根本解决这个主要矛盾，我必须有点长久之计。

我于是就想到锻炼双腿。

我下定决心，每天站在阳台上进行锻炼。

我低头弯腰，手不扶膝盖，完全是自觉自愿地坐喷气式。

我心里数着数，来计算时间，必至眼花流汗而后止。

这样的体育锻炼是古今中外所未有。

如果我不讲出来，决不会有人相信，他们一定认为这是海外奇谈。

今日回想起来，我真是欲哭无泪呀!

站在阳台上，还有另外一个作用。

我能从远处看到来我家押解我去批斗或审讯的红卫兵。

我脾气急，干什么事我都从来不晚到。

对待批斗，我仍然如此。

我希望批斗也能正点开始。

至于何时结束，那就不是我的事了。

站在阳台上，还有意想不到的发现。

有一天，我在&ldo;锻炼&rdo;之余，猛然抬头看到楼下小园内竹枝上坐着的麻雀。

此时已是冬天，除了松柏翠竹外，万木枯黄，叶子掉得精光。

几杆翠竹更显得苍翠欲滴。

坐在竹杆上的几只小麻雀一动也不动。

我的眼前一亮，立刻仿佛看到一幅宋画&ldo;寒雀图&rdo;之类。

我大为吃惊，好像天老爷在显圣，送给我了一幅画，在苦难中得到点喜悦。

但是，我稍一定神，顿时想到，这是什么时候我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。

我的资产阶级修正主义思想真可谓顽固至极，说我&ldo;死不改悔&rdo;，我还有什么办法不承认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