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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家的大姑娘管着珠宝铺子,据说戴着帏帘出铺子,一阵邪风刮过去,把纱帽刮掉,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。
全七商的男子都沸腾了,到有苏家求亲的人挤满了宅前的大道。
谁知有苏家老不死的竟挺着肥油肚子,捻着花白胡子道,他们家前四位姑娘皆是新寡,要娶可以,概不奉嫁妆。
至于最小的姑娘,奉全部家资,但非状元之才、将帅之勇不见。
五姑娘怯怯地躲在门内,邪风未吹,众人也鼓足了腮帮想要自个儿吹起纱帽。
姑娘羞得捂着纱帽,大脚丫往内宅跑,那如球一般的身躯瞬间感动了所有男人。
世家豪商公子呼啦走了一大半,穷家男子涎皮赖脸盯着老头儿喊岳丈,有苏老爷跷着腿坐在黄金椅上修指甲,挑起八字浓眉,看了穷家男子一眼,啐道:“你也配!”
方才还熙熙攘攘挤不动的街道,这会儿已经没有人烟,除了歪在有苏府门前,一直沉沉睡着的瞧不清脸的乞丐。
有苏老爷阴沉地瞧了乞丐一眼,漫不经心道:“把他给我打走。”
扶苏醒来的时候,是在深夜。
四周鸡犬不闻,他发着热,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却发现此处并非奚山,而似乎是人间。
天上星子这一夜十分灿烂,他瞧着星辨了辨位置,才发现此处竟是在中南之处。
约莫……是郑国。
扶苏从未来过郑国,只知此处是他七皇叔成据的封地,在大昭算是个千乘之国,国力十分雄厚。
国中聚集做生意的胡人偏多,流动之人颇多,颇难管理。
但七皇叔成据亲生四子,收养四子,八位公子都素有贤名,一人分管一处,成据不偏不倚,对八子同等对待,把郑国治理得倒是井井有条。
扶苏未被扔进定陵中时,听闻七皇叔家中因立世子之事,几个育有子嗣的侧妃正闹得人仰马翻,八个公子也各有派系,明争暗斗,互不相让。
世子之位本应由正妃之子荇接任才合乎礼数,但郑王妃死得早,几位侧妃皆出于世家名门嫡系,身份颇是高贵,缺少母亲保护的荇的地位便很是尴尬了。
荇有掌管钱粮的养兄伯清相助,本来松了一口气,可转眼,掌管兵马总司的四兄季裔与六弟芥最近又走得似乎十分近,他十分焦灼,惶惶不可终日。
荇今年十七岁,正是娶妻的好年岁。
之前因太子暴毙,按国礼守丧一年,过了年开了春,便要过生辰了。
扶苏脑中的信息一晃而过,却从未有一件放到心上。
他抬起手,上面青青紫紫,肿胀未消,有些细碎的小伤口竟流出了黄色的脓水。
他读过一些医书,自己也懂些病症,但见自己浑身是泥,被丢弃在旁国的油腻巷子中,心中便明白几分了。
应是……治不好了吧。
他忽然想到了那日病中醒来时看到的奚山君,火花中,丑陋也有了温馨隽永的味道。
他知道,那妖怪任性古怪如斯,有一日若非吃了他,便是弃了他。
没有谁必须得对谁付出真心实意,他这辈子得到的亲切都有限,又何谈喜欢。
扶苏理了理病中混沌的脑筋,清楚了,不自觉就走在了一栋栋民居之间。
月上中天,四野清晰,房瓦泥坯因年代久远,还散发出阵阵腥气。
米铺、豆铺、饭馆、酒肆,扶苏嗅到不同的气味,一间间走过,心中也默默念着。
他与旁的人,关心的东西总是不大相同。
到了郊外,终于寻到一口井,接了水上来,浑身酸痛的感觉更甚。
拿水擦拭了脸和身体,映向井水,才发现,自己已经面目全非。
唔,病得看不清脸了。
啊,包子。
扶苏这样想着,忽然想起奚山君东倒西歪的包子头,困意和饥饿再次涌来。
他靠着井边,沉沉睡去。
不知为何,他这次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快要死了。
他想,等到他醒来,便是时候去找另一条生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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