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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坐起来呆愣了许久,跑到井边打水洗了脸,才慢悠悠地牵了老驴,逆着人群的方向行进。
城郊的破败土地庙里,有一名酩酊大醉的蓑衣人躺在神像之前,身边滚落着无数酒坛。
沈菡池把驴拴了,走到那蓑衣人面前,蹲,拍了拍他的脸:“醒来了。”
蓑衣人打开了他的手,又沉沉睡去。
“大梦春秋不自知。”
沈菡池摇头道,“死酒鬼,醒来了。”
他又重重拍了拍那蓑衣人的脸。
蓑衣人猛地睁开了眼,里面满是怒意:“小崽子!”
沈菡池发出哈哈大笑来:“胡叔!”
被他叫做胡叔的人打了个酒嗝,把这不知道尊重长辈的臭小子掀翻在地上,哼哼唧唧地骂道:“等你许久了,磨磨唧唧的,像个娘们儿一样。”
沈菡池依旧是笑,蓑衣人伸手把他拽起来:“跟你的爹真是一模一样。”
“龙生龙凤生凤,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嘛。”
沈菡池嬉皮笑脸凑过去,“胡叔龙章凤姿,哪里比得上。”
满身酒气的胡楷翻了个白眼,胡子拉碴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
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沈琼,也是这样嬉笑着搂住他的肩膀,大声叫他“楷子”
。
故人已去,但音容笑貌却依旧历历在目。
胡楷拍了拍沈菡池的肩,道:“既然来了,想好了?”
“是啊。”
胡楷道:“你爹其实希望你永远不要来找我拿这封信。”
“但他还是留下了信,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来。”
沈菡池眼神坚毅,一如当年在贪狼城门的沈琼,胡楷不禁眼窝一热。
“当年四个少年在西龙关,一人要做天下第一的大侠,一人要做权倾朝野的大臣,一人要做富甲天下的豪绅。
大侠变成了酒鬼,大臣变成了老农,豪绅倒是如愿以偿……”
他喃喃道,摘下腰间酒葫芦,猛灌一口,差点呛出眼泪,“仗剑江湖也不快意恩仇,权倾朝野也不过狡兔死良狗烹。
富甲天下又如何?终究是黄粱梦一场!”
沈菡池只是静静地望着他,沉默良久后接过了话头:“那第四个人,只愿天下再没战乱,亲人朋友安居乐业。”
“是啊,可惜最没抱负的那个人,反而战死了沙场。”
胡楷刚醒来的那股精神劲儿似乎用完了,他再次打了个酒嗝,打怀里摸出来一封泛黄的信,丢给了沈菡池:“拿去吧。
这是第一封密信。”
沈菡池接过来,不语。
正当胡楷打算要说什么来安慰他的时候,黑衣青年突然抬起头,一脸嫌弃地道:“叔,你这信天天这么贴身放着啊?恶心死了。”
啼笑皆非的胡楷一脚踢上了他的屁股:“快滚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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